腮腺脓肿专科治疗医院

首页 » 常识 » 问答 » 少年的乐园
TUhjnbcbe - 2022/8/12 19:22:00

年少的纯白往事,似一股信风,浩浩荡荡,带人细数那天清地宁的纯真喜乐。

扛着少年的万花筒,飞越时空,走街串巷。从县城外北门大桥往北,约两百米,拐进西边的那个巷子。

巷口左手边,当头一家彭姓人家临街的柜台上,每到傍晚,高高地坐着几个老头儿,边看着往来行人,边天南海北,从古至今海侃着。右手边门口的小凳上,白天,总坐着爱看书的曹家爷爷,手拿放大镜,专心阅读。

走进去。

右手边一溜高高的仙人掌,围挡着巷口曹家后园的菜地。春末夏初,仙人掌墙篱上,错错落落开满了*灿灿的花。小朋友们踮着脚、仰着头,伸着手,抽仙人掌花的花管芯,吮吸上边的甜味儿。小手常被刺儿扎破、被蜜蜂蛰肿。秋天,则又要用火钳、自制网兜作工具,找寻攀摘“满灌”的仙桃——没被抽掉花芯,长得口平、个大、饱满、泛*的仙人掌果子。摘下来,放到草地上,用脚轻轻踩上去,滚、搓,尽量去出皮外的刺。然后,一手用瓜叶、草腾等隔着,扶稳仙桃,另一手用一小根竹片,划开仙桃,取出果仁。果肉进嘴,满口留香,十分享受。长大以后,再没吃到过那般美味的仙桃。大耳巴(腮腺炎)多发季节,肥大饱满的仙人掌块,常被大人们割下,去皮舂细,敷包在娃娃腮巴骨上作治疗。

仙人掌蓬里稀疏地长着几丛枸杞。这些不是人工栽的,像是久远以前,鸟儿从空中飞过,与同伴讲话时,从嘴里掉出几粒枸杞果,正巧落在仙人掌里头,栉风沐雨,便长出来了。春天,新的枸杞尖刚发出来不久,住在村北头李家大院的小脚奶奶,就拐着她的小脚,走到巷子里,来掐枸杞尖了(这个小脚奶奶,是从保山嫁到村里来的。村里只有她一个小脚。人们背后叫她小脚婆,小朋友们都管她叫大奶奶)。

孩儿们问:大奶奶,掐这个搞什么?

答:吃了清凉滴。不好吃,你们吃不得呢。

除此,再没人注意它。秋天的红枸杞果也没人摘,估计被鸟儿、松鼠吃了。那时人们不大会保健的。

进去的左边,自北向南一大片坡地。坡地一年种两季,油菜和包谷。油菜盛花期,是娃娃们发疯撒野场所。捉木碗虫(七星瓢虫)装在火柴盒子里玩;赶着蜂蝶蜻蜓追逐打闹;女孩儿还会摘一把菜花,握在胸前跳舞,有时甚至在菜花地里打滚。这些游戏,常常在大人们午后出工之后进行,否则,会被责骂。包谷长到比人高的时节,这里又是室外捉迷藏朵猫猫的好去处。

这片菜地中间有一条小路,往南通向位于护城河北坡上的一个院落。那里是几位皮匠裘皮子的作坊。一位王师傅和一位袁师傅,带着几个徒弟,每人系着个大皮围腰,手搓脚揉,发出均匀的嘿嘿声,整日辛劳。皮匠活路辛苦,但生活不错,吃得好。王师傅是本地裘皮乡人,娃娃们叫他王老,他每年会寄养在隔壁邻居家几头猪,杀猪时,请邻居们吃饭。日常,会分些零食糖果给巷子里的娃娃们吃。袁师傅是落脚到本地小校场的昆明人,操着一口浓重的昆明口音。他的一儿一女两个娃娃,有时会到皮匠院里小住一阵。来时,加入我们玩耍的队伍。

巷子中部,住着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

我少年时期的家就在这个巷子北侧的杨家院子里。进大门,一个不算小的院子。一枋靠院北,坐西面东的三间平房。房子前边、后边和右边都是院坝。北边紧挨着主房是厨房,厨房东边一个小天井,天井东边是猪圈。这个是别人家的房子,我家自己的房子比这个大了不少,是个三枋一照壁的院子。我对那个三枋一照壁全无印象。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搞大集体,看上了我家的院子,收去做了生产队的农场,就叫我们搬到这个杨家院子里来了。我们这个里,一年四季蔬菜花木轮番兴盛,鸡兔猫狗打得火热,够小朋友玩个痛快。

花木蔬菜是小朋友的最爱。

南墙根下边碎石子间就有不少花木:金银花、玫瑰花、洋菊花(大丽)、公鸡花(蜀葵)、指甲花(金凤花)、秋海棠,还有几棵永远长不大的小桃花、小梅花。金银花和玫瑰花,我们曾在暑期摘了,拿到钟鼓楼下售卖。公鸡花瓣逮下来,粘在鼻尖上扮大公鸡。指甲花瓣包指甲,永远也学不会。

正房前边留出了约一米的行走通道,道路东边砌了个半米来宽,长长的花台。花台里的花挺随意,都是些被父亲称为“好种易活”的花,想啥种啥,遇啥种啥,杂乱而不失蓬勃地长着。因其杂乱,更加适合小朋友随意赏玩,偶尔摘个一朵两朵也不碍事。初春,先是水仙闹春,跟着报春花蹦出来。然后十样景,花期特别长,可从春天开到秋天,耐心地翻着里边小花朵的颜色。竹节兰(康乃馨)很像粉色缎子做的假花,花期也不短,能陪小朋友玩上几个月。月季也次第开放。五月初,那蓬叶墨绿、花火红的德国兰准时吹出大大的喇叭花。花台上还有一棵香橼,香橼每年都会开几朵小花。那花骨朵娇滴滴的,像一颗刚剥出壳的粉嫩花生。开出来的花像个小小的荷花灯盏,漂漂亮亮,由粉转白,香味甜蜜蜜的。小朋友们来到它旁边,只是静静地看,轻轻地闻,并不碰它,不摘它。它太过娇小可爱,只能呵护,不可伤害。花台南头还有一棵父亲从曾经工作过的金沙江边富文村带回来的何首乌,说是对头发好,很养生的植物。那么小小一株苗,栽了几年挖出来,根块可是端了好几撮箕。那些宝贝,放在杂物间几年,没人再管,后来不了了之。秋天的菊花,品种不少,火炼金丹、墨菊、大富贵、狮子滚绣球、猫爪菊……轮番斗艳。

边赏着菊花,也就惦记上中秋节的月饼了。挨到中秋夜,眼巴巴的盼着东山顶上月亮快些出来,好大爵那家长锁在大柜子里的大红饼子、小巴它(一种本地红色小酥饼)。还有煮熟了的毛豆、青包谷。

院里蔬菜不少。但凡本地有的瓜果蔬菜,分门别类,葱蒜辣椒青笋、番茄豌豆青菜之类,前院后院都栽得有。前院的向日葵,长得旺盛的年份,到秋天,宽大的院坝都显得采光不足,小朋友像走迷宫一样在里边窜游。所有能生吃的菜果,娃娃们都不放过,番茄架下睡着吃,豌豆地边偷着摘。围着菜地,吃中玩,玩中吃是经年的主题。

除却花草蔬菜,院子里能找到的玩场不少。尤其在略显萧瑟的秋冬,也有些个花样。

深秋的连连淫雨,把娃儿们赶到室内。堂屋里快堆到房顶的包谷正等着撕壳、剥籽,边干活边在那难得的小山上爬上倒下,好不过瘾。

冬雪难求。但凡下了场小雪,也学着别人,支木棍、撑筛子、栓麻线,捕小雀。尽管从没捕到过,但只要有雪下的年份,这是个必经的仪式。

澄楞冰是年年冬天都要做的。深冬,头天晚上先竖着耳朵听那高高架在环城路大树上的,县广播站喇叭播报的天气预报,一旦夜里气温低于零度,立马行动:拿一只小碗,盛半碗水,放几颗糖精,从碗底到碗口拖根线,放到院里。第二天一大早,提溜着线,拿着自制冰棍,边添边走在上学路上,向伙伴们炫耀。

冬至节,在院里玩追太阳。过节这天,标了太阳离开院子的位置,明天再标,标好,跑到堂屋里看钟对时间,一天比一天日落晚了几分钟就出来了。这个也能玩几天,年年玩。

过年,穿上新衣裳,得了几个硬币的压岁钱,玩“打窝窝”。院里土路上,抠个窝窝,画两条线,一条窝边,另一条稍远。几人拼了硬币,包剪锤分出先后。先出场的走到稍远的一条线外边,把硬币撒向窝窝。进窝的就是自己的。窝外的,则用一块石子去打,打着了,并且没碰到其它硬币,那也是你的,否则,就算“死了”。轮下一个。

初春,猪圈上头的草楼里玩朵猫猫是不错的选择。再掐些冬青的树叶、草草,摆在碎瓦片里七碗八碟地“过家家”。有时也玩跳橡皮筋、打沙包、铲缸豆。玩着玩着,早熟的蚕豆便可以摘下,在白泥风炉上煮“衣包豆”吃了。吃着豆,南墙根底下的花花草草也开始招展撩人了。

杨家院子西边,是范氏家族东西相连的两个院子,卡得爷和老二爷家一院,阿辉爷家一院。卡得爷家有一盘手推石磨。夏末秋初晚饭后,邻居们常常挑了自留地里先期成熟的包谷,提着三方亮(装在手提铁皮玻璃罩子里的煤油灯),拖儿带女到他家排队磨包谷。卡得爷总帮忙接料浆、清磨道。等候的人们,就坐在他家屋檐台上,或拉家常,或做针线活儿,孩儿们绕膝玩闹。卡得爷家的大楼上,也是娃娃们常出没之地。过家家、朵猫猫。有时,被大娃娃包进大囤子(一种竹蔑编的存粮食器具)躲藏,长时间没去找,会在里边睡着了。他家院北水沟边有一棵好吃的大把梨树,秋天摘下来,他都送几个给邻居们。

范氏家族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漂亮。其中一个叫小凤的,年龄与我相仿,也跟我玩的最好。夏秋季节的午后,实在没别的玩场了,两人能在我家进大门右边门冲里堆着的秸秆上,或打架,或板跤,有时扭在一起,就那么长时间僵持着、僵持着,打发漫长时光。

卡得爷家路对面,南边,是彭姓人家的院子。里边住着个外号叫“老麻烦”的彭家爷爷。彭爷爷没怎么给小朋友们留下太好的印象。他几个女儿都出嫁了,小儿子在省城工作。他年纪大了,不用出工,但仍然能分到生产队里按人头分的那份口粮,加上儿女的孝敬,彭爷爷不愁吃喝。整天吃完饭就背着手在巷子里转悠,尤其爱在小朋友扎堆的地方,像个哲学家似的评头论足。有时,他的孙子会被从省城送到他身边小住一段。当他孙子与小朋友发生冲突时,他会对小朋友大打出手,维护孙子。他家院子里有不少果树,但他宁愿烂了也不会与邻居分享。他家院子南围墙边有一棵挺大的杏子树,果子成熟季节,小朋友们常在早上,到围墙外边捡拾熟透了掉到墙外的杏子吃。

卡得爷家西边是范氏家族的阿辉爷家。他家房外西边,有几棵参天大香树,夜里,树上常有猫头鹰哼哼。对着香树的路边,有一口井沿低低的老井。老井南边,住着孤人王大妈。

王大妈已经很苍老了,人显得木讷。王大妈是邻里对她的统称,我们得叫她老王奶。她住的是一间坐西面东的通间平房,没有院子。她常年拿着个瓦拖罗(一种本地烧制的土陶烟袋)抽草烟。据说她年轻时候是有过一个自己的女儿的,后来不知怎的,被她的丈夫悄悄给了金墩乡的一户人家。王大妈苦苦寻找多年也未果,就这样母女两同在不大的一个坝子,却永远骨肉分离。后来王大妈领养了一个据说是地主家的女儿。这个女儿长大后嫁到了母屯村,倒是时常来看望养母。帮她洗洗涮涮,送点生活日用之类。王大妈的屋子里黑黢黢的。屋门在房子最左边,进门就是离地面不高的灶台,罗锅、三脚架、碗筷,极简单的几样炊具。床铺就在房子最北头的墙下,似乎用什么东西搭高了点,支住床板,上放被盖。其他再没见什么家具。王大妈是村里“五包户”,就是村里管供给粮食的那种,可能还有她养女的接济把,我们见她常年都吃白米饭的,尽管极少有菜。这个在当时的人家户是做不到的呢。小朋友们心顺高兴时,会去已经收完烟叶的地里,找寻枯枝上剩下的一丁半点儿烟叶,揉碎了送给老王奶。孩儿们作怪时,就摘些干洋丝瓜叶之类的,冒充烟叶给她。她发觉被糊弄了,也会发火,用她的拄棍追打娃儿们,当然,追不到的。娃儿们边跑边叫:王大妈,吃南瓜,肚子吃得筲箕大,放屁就像吹箫哩啦哩啦。

古井边,若非打水洗菜时段,没有大人,娃娃们也玩。大娃娃叫小娃娃“跨井”——就是站在井沿上,抬脚跨到井口另一边。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游戏,一旦失足,掉进去,绝对没命。这个我跨过不止一次,感谢上苍没让我掉进去。那是口深深的老井,水脉挺旺。

水井西边,路两边都是菜地,秋冬季节种胡萝卜,另外一季,种包谷、或者南瓜。菜地尽头,连着村子的大路。一整天玩累了,看看太阳离西山头只有一火筒高了,是烧火时候了。娃娃们顺着大路望向西南边的环城路拐角,父母该放工,回家做饭给我们吃了呢。

这是个不起眼也不重要的巷子,平日间少有生人涉足。它里头的花草树木,极少遭遇践踏,就那么一代一代,恣意繁衍生息,清纯轮回,春夏秋冬,生生不息。它们看小朋友,目光清澈,小朋友看它们,同样天真无邪。这个色彩斑斓的巷子,是镌刻进少年血肉里的颜色,是长在头顶上的叶子。我与它友谊长存,思念绵绵。这是我少年的乐园。

尽管它现在已经破旧,曾经的仙人掌、油菜花、老井、胡萝卜地,已经为房屋取代。但感谢它还在,未被时光进程完全摧毁碾压殆尽。我每次回去,还能去走走看看。

1
查看完整版本: 少年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