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五月初五,大街小巷早已提前售卖各种口味的粽子,有八宝粽、腊肉粽、卤肉粽、牛肉粽等等,不像我们在农村的小时候,粽子就是在糯米里掺上些许的绿豆和花生而已。蒸熟以后的粽子糯糯软软,混合着粽叶的清香,然后就着碗里的红糖汁蘸着吃,满嘴的甘甜还有唇齿留香,这便是让我们小孩子最满足的美味。
在我们当地,端午节除了粽子,还有一道必吃的菜吃——苋菜。
苋菜是自家菜地里很常见的一种时令蔬菜,菜叶绿中带紫,如渲染开的水墨画,煞是好看,尤其是下锅大火炝炒后装盘的苋菜,盘底菜汁的颜色,那才叫一个红得鲜艳。我们为何要在端午这天吃苋菜呢?因为苋菜有一个比较独特的作用,那就是:苋菜性凉,具有清热解*、除湿止痢的功效。村民们普遍认为,苋菜对腮腺炎有一定的预防作用,家家户户都爱吃,说到这里,不得不提起一件旧事。
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患了腮腺炎,现在应该很少会有小朋友得这个病了,因为国家的疫苗规划得比较到位,这个腮腺炎就是由腮腺炎病*感染引起的,具有传染性,所以我就不能去上学,再说了,两侧的脸颊都肿胀起来了,跟那啥似的,即使能去学校也是被同学们笑话。只能整天呆在家里被那个红肿疼痛折磨着,别说吃饭了,就是张嘴都费劲,我妈也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才会对外婆嘴里的那些偏方深信不疑,事实证明,它们都不靠谱,以至于我到现在都记得特别的清楚。
第一个方子,是一种不知名的绿色草药,我妈把它们捣烂后敷在我的患处,最后把脸都贴绿了,肿还没有消;第二个方法那就更滑稽了,我妈和外婆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到我家灶屋后面的水缸旁,外婆吩咐我低头往水里瞧,我也不敢开口多问,只见我妈提起手里烧柴火的火钳就往水里一阵乱夹,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夹、夹、夹……
哦!对了,因为在我们那里,腮腺炎又叫“夹耳han”,后来才明白我妈的那一顿荒唐的操作,结果还是没把这病给“夹”走,最后还是自己不药而愈了。
民谚说:端午到,百草都是药,在古书里端午节又称“草药节”。
端午前后,市面上卖草药的摊贩绝不亚于卖粽子的商贩,足以说明人们的养生意识越来越强,也更加证明国人对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中医中药骨子里的认可。市民们成群结队的购买大把的菖蒲、陈艾、青蒿……,将它们分别扎成小束,挂于入户的大门上,微风拂过,摇曳出一缕缕别样的清香。
药书里记载,菖蒲、陈艾和青蒿都属于“芳香化浊”的中药,因其含有大量的挥发油,故能防蚊虫、驱*避秽,所以,很多人会把干燥后的草药缝在丝绸袋子里当作香包随身佩戴,如此,既美观又避蚊虫,而且还特别醒神,确实是居家必备!你值得拥有!
我们小时候,常常被我妈逼着用草药煎的水来洗澡,由于小小年纪受不了菖蒲、陈艾等草药被高温熏蒸出的刺激味道,总会少不了挨妈的一顿臭骂。因为这些草药对我们体表的细菌、真菌和病*均有较明显的抑制作用,比如皮肤瘙痒和湿疹等,都有很好的疗效。写到此处,我忽然又想到了我的外婆……
那时外婆还健在,她的孙子狗娃还小。这个狗娃表弟是我二舅的独苗,更是高龄产妇舅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孩子,但表弟出生后没多久,全身上下就发满了小疙瘩疮,周围人都说年幼的表弟是遗传了二舅身上的“麻风疮”。大家所谓的“麻风疮”当然不是真正医学上的“麻风病”,用外婆惯用的说词就是——二舅小时候,床上罩过“用麻布缝制的蚊帐”,所以才会长那麻……啥疮!显然,可爱的外婆是在袒护着自己可怜的儿子,她曾为了二舅身上那不知名的“痒疮”四处求医问药。在我年少的记忆里,二舅的房间的柜子上总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玻璃瓶药膏,也不知后来,二舅的“痒疮”是如何痊愈的。
谁能想到,二舅的孩子也复制了他当年的“痒疮”,却没有人再较真那是“麻风疮”了,因为这年头谁家还用麻布蚊帐呢?这事儿本来从头到尾就是无稽之谈而已。要说最忧伤的非外婆莫属了,她老人家经历过儿子满身的“痒疮”,懂得这顽疾的棘手,如今又遇上儿子的儿子再发作,她不禁偷偷的悲从中来,浑浊的眼眶里噙满了老泪。
为了能让这根独苗好养活,后来外婆才给孙子取了一个狗娃的“贱名”,就这样,大家都跟着叫顺口了。再说这狗娃只比我姐的女儿大一岁,所以,我这小侄女总是一口一个“狗表叔”的称呼着,当时年幼无知,小侄女也不知对她的“狗表叔”做过多少恶作剧的事,现在想来都叫人忍俊不禁。
每年夏天,外婆都会带着小狗娃来我们家里小住一个月,憨实的狗娃长得虎头虎脑的模样,特招我妈的疼爱,可小侄女见自己的外婆手里搂着别的小孩,就不乐意了,非得上前把狗表叔给扒拉开,自己又钻到外婆的怀里,这才满意了,最后还不忘昂着小脑袋冲着她狗表叔一句“哼”!
每当饭桌上,外婆总会把那些好吃的、狗娃爱吃的菜大筷大筷的往他碗里夹,狗娃也吃得津津有味,添了一碗再添一碗,小侄女就目不转睛的看着狗表叔的吃相,然后抗议道:你怎么吃得这么多?你是大胃王吗?说完总会招来我妈和外婆的喝止和白眼,这才老实的低头吃饭。
端午那天,小孩子们就在屋前的大院坝里用大铁盆洗澡,我姐还是有些忌讳狗娃身上的“痒疮”,坚持不让外婆拿女儿的洗澡盆给狗娃用,为此,外婆还嘟着嘴小小的埋怨了姐,我妈啥也没说,默默的从屋里拿出一个旧铁盆给狗娃专用。这时,小侄女又开始话痨了,远远的站着看老外婆给狗表叔洗澡,一会儿捂着鼻子说,狗表叔的洗澡水好臭!一会儿又惊讶狗表叔的洗澡水好黑!再一会儿又好奇狗表叔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疙瘩印……外婆终于受不了她了,直嚷嚷让她走开,别看狗表叔洗澡!
我妈只好把委屈的小侄女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悄悄告诉她:狗表叔“被蚊子咬了”身上发痒,所以用黑黑的难闻的中药水给他洗澡止痒,懂了吗?只见小侄女似懂非懂的点着小脑袋,然后又偷瞄了外面的狗表叔一眼道:外婆,我刚刚也被蚊子咬了,我也想用药水洗澡。却见外婆微笑说:好,大锅里正熬着药水呢……
整个夏天,外婆就用草药煎水给狗娃洗澡,小狗娃也懂得奶奶是在为他好,所以,每次都乖乖的坐在铁盆中央,被药水各种烟熏浸泡……而一旁的小侄女,由于厌恶洗头或者水温太高,时常和我姐争得鸡飞狗跳……
虽然这些事情都离开了好远,但我每每忆起仿佛就在昨天,如今,狗娃已长大成人,也不愿再叫狗娃这个名字,他身上的“痒疮”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觉间不药而愈,外婆也早已入土为安,只是每次想起与外婆有关的这些画面,就忍不住感慨她老人家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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