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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我在襄渝线工地干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感到右眼不适。我小时候得过沙眼,痊愈后留下几个滤泡,本来没什么影响,但这几天滤泡长大了,磨得眼球又痒又痛,营里卫生员也处理不了,我就请假去团卫生队治疗了。
当时52团卫生队还在岚河镇的汉江对岸,接诊的是位年轻的女军医(或者是医助),她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果断地说:“马上手术!”然后让我坐椅子上,也不打麻药,直接就用针去挑滤泡了。她显然不把这小手术当回事,一边做事一边和旁边的护士聊天。
“周建人就是鲁迅吗?”小护士问,
“我也弄不大清楚。”女军医边做手术边回答。
我本来在两位异性注视之下,觉得有点无所措手足,这下显摆的机会来了!我告诉她俩,周建人是鲁迅的弟弟,鲁迅叫周树人。鲁迅还有位弟弟叫周作人,后来当了汉奸。我刚好几天前从周太平手里借阅过鲁迅的小说《伤逝》,于是就大谈这篇小说,还扯上《红楼梦》,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在俩位女性夸张的赞叹声中,我感觉好极了!手术可能就十几分钟,我感觉五分钟都不到,怎么所有的滤泡都挑刺完了?!
我们男学兵连是纯男性的世界,平时根本接触不到女人,何况是这种白晳文雅的漂亮女性。但我当时是个见了女人就脸红的羞涩少年,虽然在女医护人员佩服的眼光中,有些忘乎所以,但我还不敢去问问姓名之类的“深层次”问题。这事就算过去了,虽然在心里也念兹在兹地好几天。
第二次是施工中负伤。有一天,在隧道口推翻斗车倒渣时,被一块大石头把我右手大姆指挤住了。当时手指血肉模糊,在工地值班室止了血、缝了针,晚上疼得睡不着觉。
记得是学兵战友董国梁手里有本《普希金诗选》,我就借了来读。看着优美的诗句,头脑里充满了爱情、青春、生命,广阔的俄罗斯原野,富丽堂皇的皇家宫殿……手指很快就不疼了,但几天后却肿胀了起来,明显发炎了。
看来又要去团卫生队了,这次心里充满了期待。当时我已经在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我要在漂亮的女医生护士们面前,大大显摆一下刚学到的西方文化知识!
这时团卫生队已经迁到了郭家河,就在岚河隧道的进口处,虽然直线距离就几千米,翻山越岭却要走七八里地。
这是一次可谓“凄风苦雨”的旅程,一路上缈无人烟,满眼只见落叶萧萧。爬到山顶上放眼看去,只见群山逶迤不绝,阴沉的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我埋头赶路,到了团卫生队,不料这次接诊的是位男军医,笑嫣如花的女医生、护士影子也没见着!而是按部就班地拍x光,切开引流,上药包扎。军医告诉我:问题不严重,回去按时换药,再吃点消炎药就行。
回程时尽管知道手指没有问题了,但心里总是怅然若失,走路也没精打采的。当时连队卫生员已换成了郑其明,我的手指换了几次药后就痊愈了,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手指至今还有点不自在,仿佛里面有异物的感觉,也许是当时的“心结”留下来的阴影吧。
第三次是陪战友魏双喜去看病。一天魏双喜的腮帮子突然肿胀了起来,张嘴吃饭都困难。“是腮腺炎!”我告诉他,“记得这病要吃一种有蛇皮的中药,而且听说耽误了治疗会影响生育能力的。”因为我小时候得过这病,对这种病有点一知半解的“经验”。
魏双喜肯定太重视传宗接代了,他竟然被我吓哭了。我安慰他说:“别怕,我有经验,明天我陪你去团卫生队看病”。第二天我们没有去团卫生队,而是医院。这医院。
接诊的是位五六十岁的老医生,这位老先生中西医皆通,一会儿是阴阳虚实,一会儿是内分泌和神经系统。前来看病的人很少,老医生和我们东扯西聊,他还认识我们连的赵勇,而且似乎对他很感兴趣,问了很多有关赵勇的问题,还赞叹赵勇是个人才。
看来魏双喜的病不重,老先生中西药都开了点,我们结了账、配了药就离开了。
一路上比较轻松,魏双喜知道了腮腺炎不会使他“绝后”,也放心了。我们从清凉观下到汉江边,沿江边往回走。突然,江边水面出现异样,一条大鱼若隐若现,我们急步赶到跟前,发现有条两斤重左右的“白条”,正在江边挣扎翻滚,可能是上游有人用炸药在江里炸鱼,这条鱼被炸昏了,顺水漂下来的。
我们赶紧捞起这条鱼,我正在兴奋地盘算,回去怎么把它烧出来大吃一顿!忽然,一旁的魏双喜双腿一软瘫下去了!原来,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再加上走路疲倦,刚才一阵突然的兴奋,使他身体支持不住了。
我急忙连拖带拉地把他扶到附近的老乡家,那条到手的大鱼也只得放弃了。魏双喜躺在老乡家的草堆上,喝了老乡弄来的开水,慢慢地恢复过来了。他告诉我,刚才他腿软无力、两眼发黑,都觉得自己好像不行了。
▲照片中悬在崖壁上的是张晓虎,摄于三线。
回到连队后,魏双喜很快就痊愈了。不久前听原来的学兵战友姬建新说,魏双喜有儿女,看来腮腺炎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后遗症,他是被我的“一知半解、道听途说”虚惊了一场。
我与魏双喜的友谊也没有持续多久,后来因为他和我的读书密友彭长兴打了一架,于是我和他的关系就慢慢疏远了。直到几年后,我在咸阳大街上忽然遇到他,看到他腿也不瘸了(他本来一条腿有点瘸),显得容光焕发,我赶忙上前握手、拍肩和他打招呼,但他却楞在那,像对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怎么才隔了两年多,你就不认识我了?”我责备他,他这才匆忙解释说:“你弄错了,我不是魏双喜,我是魏根喜,我们是双胞胎!双喜是我哥”。
听魏双喜弟弟说,魏双喜分到了陕西化工设备安装公司,是个流动单位,常年在陕西各地为建新的化工厂到处跑,一年也难得回咸阳两次。后来我也离开了陕西,与魏双喜这个当年的好朋友,自安康一别,至今没能再次相见。
作者:原铁道兵部队学兵18连张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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